【谷騰環保網訊】戶(hu)外品牌始祖(zu)鳥聯手藝術(shu)家蔡國強在喜馬拉雅山脈查瓊崗日(ri)(ri)舉辦煙花(hua)秀，此事持續發酵。今(jin)日(ri)(ri)凌晨，日(ri)(ri)喀則(ze)市(shi)委網(wang)信辦在“云(yun)端(duan)珠峰”官(guan)微發布(bu)情況通報，日(ri)(ri)喀則(ze)市(shi)委、市(shi)政(zheng)府(fu)高度重視(shi)，已成(cheng)立調查組第一(yi)時間趕赴現(xian)(xian)場(chang)核查，后續將(jiang)根據核查結果(guo)依(yi)法依(yi)規(gui)處理。9月20日(ri)(ri)晚，本報記(ji)者致電日(ri)(ri)喀則(ze)市(shi)生態(tai)環境局獲(huo)悉(xi)，相關負責(ze)人(ren)及工作(zuo)人(ren)員已抵(di)達現(xian)(xian)場(chang)，正對(dui)煙花(hua)秀可能造成(cheng)的生態(tai)影響開展評估。

截至目(mu)前，網(wang)友最(zui)關注(zhu)的(de)焦(jiao)點問題之一是(shi)——在喜(xi)馬拉(la)雅山脈燃放(fang)煙花，合(he)法(fa)嗎？這(zhe)種品(pin)牌營(ying)銷(xiao)活動，沒有法(fa)律規(gui)范嗎？此前日喀則市生態環(huan)境局江(jiang)孜縣(xian)分局一位負責人(ren)接受新(xin)京報采訪(fang)時表示(shi)，此次(ci)活動已備(bei)案，手續(xu)也合(he)規(gui)，最(zui)終選址(zhi)不屬于生態保(bao)護區(qu)，周圍(wei)無人(ren)居住。這(zhe)一回應引來更(geng)多質疑：合(he)的(de)是(shi)什么規(gui)？非保(bao)護區(qu)就能燃放(fang)煙花？

針對諸(zhu)多(duo)疑問，本報記者采訪多(duo)位(wei)生態環境領域法(fa)學專家(jia)和律師，嘗試厘清此事可能(neng)涉及的法(fa)律問題(ti)。

在喜馬拉雅山脈辦煙花秀，合法嗎？

“不(bu)合法！”這是本(ben)報(bao)記(ji)者(zhe)采訪(fang)時，多位專(zhuan)家(jia)、律師表達的(de)共識。

2023年9月(yue)1日施行的《青(qing)(qing)(qing)藏(zang)高原生(sheng)態(tai)保護法(fa)》第(di)(di)三(san)條(tiao)明確，應當尊重自然(ran)、順(shun)應自然(ran)、保護自然(ran)；堅持生(sheng)態(tai)保護第(di)(di)一，自然(ran)恢復為主，守住自然(ran)生(sheng)態(tai)安全邊界。第(di)(di)四十六條(tiao)第(di)(di)二款(kuan)規(gui)(gui)定(ding)，組織或者參加青(qing)(qing)(qing)藏(zang)高原旅游(you)、山(shan)(shan)地戶外運動等活動，應當遵守安全規(gui)(gui)定(ding)和(he)(he)文明行為規(gui)(gui)范(fan)，符合區域生(sheng)態(tai)旅游(you)、山(shan)(shan)地戶外運動等管控和(he)(he)規(gui)(gui)范(fan)要(yao)求；禁止破壞自然(ran)景觀和(he)(he)草原植被、獵(lie)捕和(he)(he)采集野生(sheng)動植物(wu)。今年8月(yue)1日，《西藏(zang)自治區實施〈中華人民共和(he)(he)國青(qing)(qing)(qing)藏(zang)高原生(sheng)態(tai)保護法(fa)〉辦法(fa)》也已印發。

甘(gan)肅政(zheng)法大(da)學民商經濟法學院教授馮嘉認為，該(gai)(gai)活動還違反了《草原法》，該(gai)(gai)法第四十九(jiu)條明確(que)，禁止在荒(huang)漠、半荒(huang)漠和嚴重退化(hua)(hua)、沙化(hua)(hua)、鹽(yan)堿化(hua)(hua)、石漠化(hua)(hua)、水土流失的草原以及生態脆弱區的草原上采挖植物(wu)和從事破壞草原植被(bei)的其(qi)他活動。“目前已經有相關專家(jia)和媒體報(bao)道，燃放(fang)煙花(hua)地所在區域有高(gao)山草甸地貌特(te)征(zheng)，其(qi)燃放(fang)與(yu)活動方聲明的翻土修復(fu)行為，均可能對草原生態造成影(ying)響(xiang)。”

活動備案、手續合規，就能放煙花？

江(jiang)孜縣生態環(huan)(huan)境部門一(yi)位(wei)負責(ze)人回應稱(cheng)，此次活動在生態環(huan)(huan)境局備案(an)過，手續也合(he)規，由于(yu)煙花(hua)使用(yong)的(de)是環(huan)(huan)保材料，因此不(bu)需(xu)要進行環(huan)(huan)境評估，鄉、村(cun)、縣三級政府同意即可。政府此前開過多(duo)次會議，研究選(xuan)址，評估調查周圍有(you)哪些野生動物等，最(zui)終(zhong)的(de)選(xuan)址不(bu)屬(shu)于(yu)生態保護區，周圍無人居住(zhu)。

此(ci)回應引發大(da)量質疑。那么，這一說法有相關法律依據嗎？

馮嘉表示，按照我(wo)國《環境(jing)影響評價法》的(de)規定，對于(yu)生態環境(jing)部(bu)門來說，環評的(de)適用范(fan)圍是建(jian)設(she)項(xiang)目，而煙花秀活動(dong)不(bu)屬于(yu)建(jian)設(she)項(xiang)目，所(suo)以從這個角度來說確實(shi)不(bu)需要(yao)做環評。

另一(yi)個(ge)廣受關注(zhu)的爭(zheng)議焦點是(shi)：這種活動由(you)誰(shui)審(shen)批，為(wei)何(he)會審(shen)批通過？馮嘉對此亦表示(shi)質(zhi)疑(yi)，他(ta)介紹，審(shen)批本質(zhi)上是(shi)一(yi)種行(xing)政(zheng)許(xu)可行(xing)為(wei)，“也就是(shi)說(shuo)，相(xiang)關部(bu)門批準，就可以(yi)做。可是(shi)《草原(yuan)(yuan)法》和《青藏高原(yuan)(yuan)保護法》都已經有禁止(zhi)性規定了，所以(yi)不應該(gai)存在(zai)審(shen)批與否的問題，因為(wei)當地政(zheng)府(fu)根本沒有這個(ge)權力。”馮嘉對記(ji)者(zhe)說(shuo)。

廣東(dong)敏和律師(shi)事務所(suo)律師(shi)江敏認為，當地(di)很可能是參照了《煙(yan)花爆竹(zhu)安全管(guan)理(li)條例》，第三十(shi)三條規定(ding)，申請(qing)舉辦焰(yan)火(huo)晚會以及其他(ta)大型焰(yan)火(huo)燃放活(huo)動，主辦單位(wei)應當按照分級管(guan)理(li)的(de)規定(ding)，向(xiang)有關人民政府(fu)公(gong)安部門提出申請(qing)。“當地(di)的(de)手續確實(shi)有可能符(fu)合這條規定(ding)。”

但記者發現，《煙花爆竹(zhu)安全管(guan)理條例》第三十條列明了7種(zhong)禁(jin)止燃放煙花爆竹(zhu)的地(di)點(dian)，其(qi)中就有山(shan)林、草原等(deng)重點(dian)防火區。

“即便是煙(yan)花使用(yong)環(huan)保(bao)材料、燃放(fang)選址不(bu)屬于生(sheng)態保(bao)護區(qu)、周圍(wei)無人居住，也不(bu)代表這次煙(yan)花秀就(jiu)(jiu)合法(fa)合規(gui)，就(jiu)(jiu)算符合《煙(yan)花爆竹安全管理條例》規(gui)定(ding)也不(bu)行。因為不(bu)能只從微(wei)觀法(fa)律層面來(lai)考量這件(jian)事，要(yao)從具體(ti)條款跳出來(lai)，從宏觀視(shi)角(jiao)審視(shi)，就(jiu)(jiu)會發現其背離了《青(qing)藏(zang)高原(yuan)生(sheng)態保(bao)護法(fa)》的立法(fa)宗旨(zhi)和原(yuan)則性規(gui)定(ding)。”江敏表示。

北京德恒(heng)（蘇(su)州(zhou)）律師(shi)事務(wu)所律師(shi)李(li)加(jia)祥(xiang)同樣認為(wei)(wei)(wei)，即便燃(ran)(ran)放地點(dian)不是法定意義(yi)上的(de)自然保護(hu)區(qu)及(ji)周邊，但在喜馬拉雅山脈組織這種(zhong)大規模(mo)、吸引眼球(qiu)的(de)燃(ran)(ran)放“行(xing)為(wei)(wei)(wei)藝術”，顯然不符合生態環(huan)(huan)(huan)境(jing)保護(hu)目的(de)。他強調(diao)，“燃(ran)(ran)放材料”環(huan)(huan)(huan)保不代(dai)表“燃(ran)(ran)放行(xing)為(wei)(wei)(wei)”環(huan)(huan)(huan)保。

記者了(le)解(jie)到，由(you)于江(jiang)孜縣(xian)(xian)生態環(huan)境部(bu)(bu)門(men)(men)(men)相關(guan)人員的回(hui)應，日喀則市生態環(huan)境部(bu)(bu)門(men)(men)(men)受到了(le)很(hen)多質疑(yi)。但馮嘉(jia)和江(jiang)敏(min)都認為，在此事(shi)中，生態環(huan)境部(bu)(bu)門(men)(men)(men)并不(bu)是(shi)主(zhu)要(yao)負責(ze)部(bu)(bu)門(men)(men)(men)。“無論是(shi)燃放煙花爆竹的申(shen)請(qing)，還是(shi)此次煙花秀活動的審(shen)批，都不(bu)應是(shi)生態環(huan)境部(bu)(bu)門(men)(men)(men)的主(zhu)管(guan)范(fan)疇，一般來說是(shi)歸縣(xian)(xian)政(zheng)府、林草(cao)等部(bu)(bu)門(men)(men)(men)主(zhu)管(guan)，生態環(huan)境部(bu)(bu)門(men)(men)(men)的權限很(hen)有限。”

如果違法，誰來擔責？擔什么責？

受訪專家和律師均表示，如(ru)果此次煙花秀最(zui)終認(ren)定(ding)違(wei)法，那么活動(dong)舉(ju)辦(ban)方及審(shen)批方均須承擔相應責任。

對于活(huo)動方，《草原(yuan)法(fa)》第六十七條(tiao)明確，在荒漠、半荒漠和嚴重退化(hua)、沙化(hua)、鹽堿化(hua)、石(shi)漠化(hua)、水土流失的草原(yuan)，以(yi)(yi)(yi)及生態脆弱區(qu)的草原(yuan)上(shang)(shang)采挖植物或者(zhe)(zhe)從(cong)事破壞草原(yuan)植被的其(qi)他活(huo)動的，由縣(xian)級以(yi)(yi)(yi)上(shang)(shang)地(di)方人(ren)民政府草原(yuan)行(xing)政主管部門依(yi)據職權責令停止違(wei)法(fa)行(xing)為，沒收非法(fa)財物和違(wei)法(fa)所(suo)(suo)得，可以(yi)(yi)(yi)并(bing)處(chu)違(wei)法(fa)所(suo)(suo)得一倍以(yi)(yi)(yi)上(shang)(shang)五倍以(yi)(yi)(yi)下的罰(fa)款；沒有(you)違(wei)法(fa)所(suo)(suo)得的，可以(yi)(yi)(yi)并(bing)處(chu)五萬元以(yi)(yi)(yi)下的罰(fa)款；給(gei)草原(yuan)所(suo)(suo)有(you)者(zhe)(zhe)或者(zhe)(zhe)使用(yong)者(zhe)(zhe)造(zao)成(cheng)損失的，依(yi)法(fa)承擔(dan)賠償責任(ren)。

《青藏高原(yuan)生態(tai)保護法(fa)》在(zai)第(di)六章法(fa)律(lv)責(ze)任中，列明了7種從重處罰的規定，其(qi)中就有破壞自(zi)然景觀或者草原(yuan)植被(bei)。

對(dui)于地方政府或(huo)主(zhu)管(guan)部(bu)門，《青藏高原生態(tai)保護(hu)法(fa)》第五十(shi)三條明確，國(guo)務院有(you)(you)關(guan)部(bu)門和地方各級(ji)人(ren)民政府及其有(you)(you)關(guan)部(bu)門違反本法(fa)規(gui)定(ding)，在(zai)履行相關(guan)職(zhi)責中有(you)(you)玩忽職(zhi)守、濫用職(zhi)權、徇(xun)私舞弊行為的，對(dui)直(zhi)接(jie)負責的主(zhu)管(guan)人(ren)員和其他直(zhi)接(jie)責任人(ren)員依法(fa)給予(yu)警告、記過(guo)、記大過(guo)或(huo)者降級(ji)處(chu)分；造成嚴重后果的，給予(yu)撤職(zhi)或(huo)者開(kai)除處(chu)分，其主(zhu)要(yao)負責人(ren)應當引咎辭職(zhi)。《環境(jing)保護(hu)法(fa)》亦(yi)有(you)(you)更為具體的規(gui)定(ding)。

 馮嘉認為，按照上(shang)述規定，對(dui)活(huo)動方(fang)的罰款上(shang)限可能僅有(you)5萬(wan)元，或許(xu)對(dui)相(xiang)關行為無法形成較強(qiang)震懾(she)。一個比較好的方(fang)式是，如果經(jing)環(huan)(huan)境(jing)評估(gu)確有(you)損(sun)害(hai)，可以追究企業(ye)的生態環(huan)(huan)境(jing)損(sun)害(hai)賠償責任。此(ci)類(lei)訴訟(song)往(wang)往(wang)賠償額(e)更高，也更符合公眾期(qi)待。

《青藏高原生態保護法》第五十九條規定，違反國家規定造成青藏高原生態環境損害的，國家規定的機關或者法律規定的組織有權請求侵權人承擔修復責任、賠償損失和相關費用。
 

事件反思：法律存空白，還是意識待提升？

“有網友質疑，相關(guan)法(fa)律(lv)法(fa)規是(shi)(shi)不是(shi)(shi)存在漏洞，才導致這件事(shi)情的發生，我不這么認為。事(shi)實上，法(fa)律(lv)法(fa)規已(yi)經很明確，問題出在地方(fang)政府和(he)企業的生態環境法(fa)治意識亟待加強。”馮嘉說。

遼寧(ning)大(da)學法學院教授劉佳(jia)奇告(gao)訴記(ji)者(zhe)，這種文(wen)體(ti)活(huo)(huo)(huo)動不是建設項目，所以不需(xu)要環(huan)評，除非地方立法對這類(lei)活(huo)(huo)(huo)動有特殊要求。“類(lei)似文(wen)旅活(huo)(huo)(huo)動的(de)(de)環(huan)保(bao)問題，其(qi)實(shi)實(shi)踐中有不少，此(ci)次(ci)事(shi)件社會影響比較大(da)，暴露出(chu)了文(wen)旅活(huo)(huo)(huo)動環(huan)保(bao)方面(mian)的(de)(de)監管薄(bo)弱，相(xiang)關(guan)制度也需(xu)要進一步完善。”

“如果這(zhe)是(shi)(shi)合法合規的(de)，那是(shi)(shi)不(bu)是(shi)(shi)代(dai)(dai)表其(qi)他品牌或機構(gou)也可以(yi)這(zhe)樣(yang)做？這(zhe)是(shi)(shi)一(yi)個錯誤(wu)信號。”李加祥認(ren)為，對(dui)于這(zhe)次煙(yan)花秀活動，需(xu)要審慎處理。“即便形式(shi)上不(bu)違法，也不(bu)代(dai)(dai)表這(zhe)種行(xing)為就是(shi)(shi)有益于生態環境保護，就是(shi)(shi)可以(yi)去做、值得去做的(de)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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